【AJ钙奶】向你
这个人考了三周试考疯了不知道在写什么鬼
BGM：Untitled #1- On Your Horizon
「我也想浪迹天涯喝杯酒，有所爱，无所求。」
00
“AJ，”他说，“你什么时候回来？”
01
赖煜哲按下喇叭。
副驾的门被拉开。昨晚刚下过雨，气温骤的凉下来回到十几二十度，风卷着潮湿的泥土气息趁势灌进来，洗刷了车内浑浊的空气。
商振博刚掐掉烟，带着一身尼古丁味钻进来，把装着三明治的纸袋和咖啡一起拎到他眼前。
三明治是温的，咖啡还腾着热气。赖煜哲接过来的时候碰到他的指尖，凉丝丝的，少了点温度。
商振博关上车门。
02
假期是敲定的，但出逃是一时兴起。
赖煜哲自问没有告诉过任何人。他甚至没有说出来，只是这个想法出现，然后他选择了随心。
出逃发生在假期某一天的午后。赖煜哲随手收拾了简单的行李，带上钱和手机开车离开，经纪人的电话和不停响动的微信他一个没理。
第二天的凌晨，他就在出城的路口看到拎着东西抽烟的商振博。
他在几步远的地方停了车。商振博没动，安静地隔着挡风玻璃和他对视。
有一瞬间，赖煜哲仿佛闯进了小众电影被剪掉的废片，昏暗雾蓝色的天空和冷白色灯光的24小时便利店把画面撕扯成两半，商振博就站在裂痕的位置，下颚挂着黑色口罩，唇色苍白，风从体内冲撞而出，指尖烟草的火星是这里唯一的暖色。
兴许是冰凉的空气和车前的挡风玻璃过滤了深不见底的汹涌情绪，商振博的眼底平静如止水。
赖煜哲认输了。
他启动车开到商振博面前让人上来，接过纸袋里的早餐开始吃，余光瞟着商振博，对方只是安静地直视着凌晨没有人也没有车的柏油马路。
商振博什么都没有说。
03
这种情况很少见。
赖煜哲自和商振博认识以来，只要待在一起，几乎没有不说话的时候，更没有既没有语言交流也没有其他交流的时候。
但现在商振博安静地坐在副驾，赖煜哲握着方向盘，定定地看着车轮前单调黑灰色的路面，车内只有偶尔发出提醒的GPS冷静的女声。
长长的高速路上只有他们这一辆车，笔直平坦得叫人犯困。
东边太阳刚刚升起了，可怜兮兮地钻着云层的空子，才把一点暖意送出来，一路跌跌撞撞摔在冷酷无情的柏油路上。
赖煜哲借着后视镜悄悄看副驾上的人，那双平日波光粼粼猫一样的眸子此时好整以暇地闭着，眼底浅浅的一层黑眼圈直直刺到他心底。
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，商振博已经睡着了。
04
赖煜哲在下一个服务区停了车，下来靠着打开的车门和车身形成的角抽烟。
商振博没有醒，也可能只是没有睁眼。
他想起两个人第一次见面。
那是自己进节目的第一天。原本方向感不错的他意外在楼里楼间迷了路，绕了好几圈愣是没找到回寝室的正确路线，在下一个路口决定跟着感觉走左边。
然后和从左边过来的商振博撞了个满怀。
小麦皮肤的男生看着也是撞晕乎了，两个人瞎摸抓着彼此站起来，他刚要道歉，就听到人开口：“哎呦撞死我了你这人都不看路的吗……卧槽。”
男孩抬起头看到他的时候下意识脱口而出两个字，而后伸手拨弄头发，局促不安地说：“呃我是说，现在蛮晚了，你是要去练习室吗？”
“不是，我迷路了。”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笑，“你知道去宿舍走哪边吗？”
“啊，那你错方向了，宿舍走前边。”男孩放下手，看起来已经不在意刚刚的事，“正好我也回去，一起吗？”
赖煜哲点点头，侧身让对方先走，刚刚以奇妙的方式认识的两人一路交谈甚欢。
大概正是这次的缘分，后来他们一直比旁人亲密许多。
其实楼里楼间大小走道四通八达条条正正，其实弯弯绕绕处指路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。
只有这一次他迷了路。
05
“不吃点东西吗？”
烟几乎烧到指尖。赖煜哲闻声回头，商振博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偏头看他，冷静自持，一点没有刚睡醒的慵懒劲儿。
见他没答话，商振博又补了一句：“十二点了。”
赖煜哲才后知后觉地点头默许，等着商振博下来关了门，锁了车两个人一起朝服务区挂着大大的餐厅两个红字走去。
商振博还是不太肯说话。
赖煜哲坐在他对面，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低头一点一点地扒着饭菜，不一会儿就放下筷子，小口小口抿着水，偶尔抬头看一眼窗外边零零星星来往的陌生人。
经纪人没有再打来电话，微信也不再响个不停，大概商振博已经跟他们说过了情况。
窗外走过一对嬉闹的情侣，赖煜哲放下纸杯握紧了车钥匙。
车该加油了。
06
出逃的时候他没有定下明确的目的地，所以只是载着自己和商振博往人烟罕至的西北内陆一路慢悠悠地走。
好在商振博并不说什么。
他们每天凌晨就出发，无所谓高速或者省道，等太阳出来就在路边找一家小店解决早餐，然后拐到便利店去存点饼干和水扔到后备箱。
中午多半是不停车了，饿了就靠买来的零嘴垫上；傍晚开始找过夜的地儿停了车，再到附近溜达寻找晚餐的目标。
可是商振博什么也不说。
越往北天越凉，街边的小家旅店热水总是不够，有时候他们就一起挤在小小的浴室里，或者各自简单地冲个水算完。
商振博坐在床边擦头发。
小旅馆的天线接不到几个台。赖煜哲看了一会，叹口气从床头抽屉里掏出个小吹风机，拉开商振博折腾自己的手给他吹。
毛巾被扔到电视柜上，商振博稍稍偏过脸看着他，他只是一言不发地拨弄着对方湿漉漉的发丝。屏幕机械无趣地播放着地方新闻，和吹风机的轰鸣混响。
赖煜哲突然想问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哪，问问他怎么确定那天早上会经过那个路口，问问他为什么毫不犹豫就上车跟他走，只是都被电视音箱和吹风机盖过去，最终一句也没有说。
商振博伸手够到遥控器，赖煜哲关掉吹风机，两人维持着一前一后的姿势对视，屋子里重新陷入沉默。
有一瞬间赖煜哲以为自己其实问出了口，对方又正好留了心听；又有一瞬间赖煜哲以为这些都是自己的错觉，从闯入那张废片开始就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美梦。
终于商振博偏开眼睛，掀起被子凉凉地说：“睡吧。”
07
作为南方孩子，赖煜哲很少见到西北这种广阔而荒凉的无人之境。
这几天大概是两人生命中话最少的时候，他想。
商振博坐在副驾的大部分时候都偏着头看窗外，或者直视前方笔直的公路，然后掏出手机拍照，有时候弄不过来，会干脆选择录像。
赖煜哲就从后视镜看他，要么借着副驾有时没有摇下的车窗窥视他不太清晰的表情。
他以前很少思考自己对商振博的感情。虽然早有察觉到自己对待他的友达以上，却从未考虑过这个以上，是上到什么程度。
又或者商振博对他的态度，密友、知己，暧昧至极却无凭无据。
商振博是个什么样的人？心思细腻，嘴不饶人，活得通透也活得果敢，外表坚强的双子座。
都不完全是赖煜哲眼中的商振博。
赖煜哲眼中的商振博总是更鲜活生动，撇开旁人评论的标签有更多细微的秘密。
他心思细腻，但有时候也会忘了照顾好自己；他嘴不饶人，但其实打心底喜爱着每一个身边的朋友；他活得通透而果敢，但也会不安胆怯，也会退缩迟疑；他外表坚强，但有时候像个粘人的小朋友，一秒没有见到你，就大张旗鼓地诉说着想念，满心等着你回来陪他。
像那只跟着他跑进卫生间探头探脑的猫，一口伶牙俐齿，锋利的爪子遇到他都好好收起来，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，不靠近，也不远离。
而现在商振博总不说话，连快门都被静音。
08
冰雹来的突然却并不出奇。
本就不低的海拔在山顶徒增了百来米，哪怕是正午气温也越走越低。他们坐在车里慢悠悠地打着方向前进，大大小小的冰渣子砸在路面、车顶、前盖和前挡风玻璃上，乒乒乓乓地叫人心烦。
碎冰太多不好再前进，赖煜哲干脆靠边停车熄了火，发动机的声音一下去，车里就剩下不轻不重的呼吸和冰雹砸到车顶的闷响。
商振博从手机里抬起头，顶着赖煜哲探究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摁灭屏幕把手机放回口袋里。
兴许沉默真的会助长一些不真切的隐秘苗头，在他们借着默契肆意妄为的时候，在彼此不开口说话的时候，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悄悄试探的时候。
很久很久的沉默，一直到赖煜哲开始接受冰雹砸下来的闷响精神出走，一直到商振博反反复复掏出手机解锁再摁灭，一直到西边隐隐要拨云见日。
商振博终于开口。
“为什么？”他太久没有喝水的嗓子沙哑失真，“为什么要跑出来？”
09
为什么？
赖煜哲冒出这个想法之前足足一周没有见到商振博。
他自认自己不是那种害怕寂寞的人，也不是找不到人作伴。可是只要停下来，只要手上没有在做其他的事，只要自己待着哪怕半分钟，商振博就会从他的脑海里跑出来，到他心脏的位置作怪，小猫挠人一样地弄出些痒，又细细密密生出一点抽痛。
又痛又痒，但他自虐一样的对此上瘾又避之不及。他想治，可他的病原就是他的解药，他又总是找不对刚刚好的那个剂量配比。
为什么要跑出来？
因为他不知道。
他只能跑，期望逃离这个思念疯长的屋子，逃离这个牵扯心跳的城市，就能糊弄自己不听话的心脏，然后粉饰太平。
哪怕只能有这个短短一周多的假期也没有所谓。
逃离成了目的，终点就不再重要。
只是他忘了问问自己，决定离开的那个下午，为什么在这不大不小的城里转到了太阳落下又升起。
10
赖煜哲把车停在公路边上。
两旁都是望不到头的戈壁荒滩，除了靠着路边零星可怜的枯草和干巴巴的骆驼刺什么也没有。
他拔了钥匙下车，右臂搭着车门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
商振博也从副驾下来，关上车门看着他。
“我以为跑出来就好。”他直视着笔直无味的前路，“我突然这么想，所以就这么做了。”
“AJ，我们现在是出道艺人。”商振博绕过车头走到他身边，脚尖踩着沙土里死去的根枝，“虽然还蛮18线的，但也有不少眼睛盯着，你就这么跑出来很容易出问题的。”
“没关系的，我都准备足了。”赖煜哲避开内容的雷点，不甚在意地回他。
“我不是指这个，”但商振博不打算糊弄过去，语气开始变得僵硬，似乎压了一路的担忧和怒火终于要爆发出来，“你听不懂吗？我们现在的身份，不是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的。”
“为什么不可以？”赖煜哲烦操地摔上车门，头也不回沿着公路往前走，“反正我们都问心无愧不是吗？”
“问心无愧？赖煜哲，”商振博在他身后喊，“你不管不顾招呼也不打开着车就走，你问心无愧！”
他停了下来。
商振博像是大伤了元气，泄了一身劲儿蹲下来，西边天地连接处火红的圆日在他脸上留下温柔的暖橘色。
又是沉默。
沉默让鬼疯长。沉默叫人灭亡。
荒漠尽头巨大的夕阳正在落下，不紧不慢地领走地面的温度，像一只来自天外的神明的眼睛，慈悲而怜悯地注视着荒漠中寥寥无几的众生，一直看穿到他的心底。
“我不是问心无愧。”仿佛过去几个百年之久，商振博慢慢站起来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。
“赖煜哲，我心里有鬼。”
11
赖煜哲仿佛被一根铁钉从头到脚钉在柏油路中间。
这句话太狡猾了，好像一把捅破了浆黄的窗户纸，转手却又撂下来一层朦朦胧胧的白纱。
“经纪人打电话给我说你不见了，我不知道你在哪，我们找了你一夜。第二天我本来困的不行了，但突然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你会经过那个路口。”
“我不是信直觉的人，但就这一次，我觉得信一信也没什么不好。”商振博说着说着笑了，他抬起手背摁住嘴，用力眨了眨眼睛，“所以我去了。”
“赖煜哲。”
商振博叫他。
他感受到口袋里手机的震动，掏出来解锁，他和商振博沉寂了好几天的聊天框跳出来一条新的白色气泡。
你什么时候回来。
他的心猛地鼓动一声，然后迅速温顺下来。
赖煜哲回过头，商振博站在原地看他。
好像回到最开始凌晨的路口，废片撕裂的两边转置换成了灰黄色的荒漠和紫红色的落霞，中间是深黑色的柏油公路，商振博握着手机，离他大约五米远。
现在他们中间没有挡风玻璃，所以他看懂了商振博静如止水的眼底深不可见的汹涌波涛。
他真的太傻了。
12
光热的神明阖上了眼睛，留下身边不肯回家的小神使，在月和星辰醒来之前照料深情的灵魂。
风撩拨着两人的发梢，拽起来遮掩视线。夜晚卷着凉意袭来，赖煜哲走回商振博面前拉着他上车。
赖煜哲并没有着急打火。他看着副驾的商振博对着车里的镜子随手理着头发，把装着热水的保温杯递过去。
商振博转过来看他。
“奶茶，我们回去吧。”他说，“睡一觉，明天回北京。”
“然后呢？”那双猫一样的眸子此时波光粼粼地看着他。
“然后，”赖煜哲伸手握住商振博的左手，直直地看着那双眼睛，“宝贝，和我回一趟台湾吧。”
我们一起见过了大漠孤烟长河落日，就再去看看烟波浩瀚海角天涯，此后求得落霞孤鹜，秋水长天。
也许又都没有关系，毕竟那双眼睛里盛满了自己。
商振博说：“好。”
00
我绕过很多弯路，又走了很多直道，才看见终点站着你。
我终于向着你去。
